长河，我想对你说（六）

如果有一天我从你的世界消失了

张渊翔（山东）

（Part.1）

神说要有我，于是我降落在这个灰白的世界。

我对自己的出生很失望，但这就像你经常跟我抱怨肚子上的赘肉一样，这都是我们无力改变的事情，只能学会接受这个现实。

其实，上帝会骗每个不想投胎的灵魂，这次一定把你分配到一个富有的家庭里，至于是物质还是精神他并没有明说，所以每个出生的孩子，在睁开眼的那一刻都会大哭一场——哭一会，想通了，也就认命了。也有人钻牛角尖一直想不通，所以即使长大后，他们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把埋怨发泄给自己的父母。

你也跟我抱怨过自己的父母，但是更多的时候，你喜欢把那些心事埋藏起来，不对我说。

你知道吗？在天堂，有一部分天使喜欢收集人们的心里话，把它们装进小瓶子里。对，就是我承诺要送给你盛满海边细沙的小瓶子。

你的物理肯定比我很好，知道声音在传播的过程中，会逐渐减弱，可能你在心里埋藏的那些话被某个细心的天使收集起来了，在小瓶子里回荡，直到某天被你再次想起，才发现它们就像被我弟弟偷吃的奶酪三明治一样，消失不见了。

哎，我放在桌子上那块奶酪三明治哪去了？

（Part.2）

你可能不知道，在我刚学会交流的那年，曾好奇问过上帝，为什么人类会有五根手指，因为我的个子还没长高，上帝只能摸着我的头微笑解释道：“因为我想把善良、诚信、友善、幸运和平等赋予人类，让你们牢牢握在手中。”

后来，上帝身边的天使悄悄告诉我，“手指原本代表的是原罪,至于为什么是五根，其实是在人类从猿猴进化的过程中变成了其他器官，贪婪化作了人类的骨骼，欲望则分别化作了人类的两种情况……”说到这里，他停顿了一下，“少儿不宜。”

所以现在，你明白为什么在你面前，我总是一副色色的死相了吧？

你先别激动，把搓衣板放下好吗？

那个天使后来还告诉我：“所以人类的贪婪是融入到骨子里的。而在上帝创造的物种中，人类是他最满意的杰作，他不想重新改造，于是将错就错，在人类的情感中附加了责任与底线。”

至于脚趾为什么也是五根，就像上帝告诉我手指的原因一样，只是他老人家眼花，放错地方了，所以在你看到的社会里，拥有这五种品质的人注定会被践踏。

责任是底线，有人会被责任压弯了脊梁，而那些抛弃一切底线的人，就比其他人活得更加自由洒脱。

在遇见你之前，我就时常在想，是否自己就是那种不管如何坚守自己的原则，都会被命运践踏的存在？

（Part.3）

除了悲伤，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小秘密，上帝都没有告诉你。

比方说，你常用的美颜相机，其实是一面沟通地狱里跟你长得最像的魔鬼的镜子，它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，叫做“一脸煞白”。隔着屏幕，“一脸煞白”往往比“本我”更能勾起人们的内心，因为魔鬼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。

再比方说，前段时间，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，刚好是地狱里的“魔鬼通话节”。

魔鬼是地狱关押的囚犯，为了彰显人道主义与慈悲，在这一天里，上帝就会允许它们与另一个世界的某个人打一通电话，或者隔着屏幕见一面。

为了在这个世界某个人心里留下深刻印象，魔鬼们都会使出浑身解数。

你是其中最不擅长言语的一个，说话声音不算好听，粗嗓子，满嘴的土话也晦涩难懂，放在现实中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憨憨。

但是，很不幸，我偏偏中了你的圈套。

那天我们聊到了凌晨三点，你跟我讲了很多身边发生的事情。我告诉你，其实在云端，有三台巨大的网络服务器，是上帝当初创造人类时留下的。它们分工明确，第一台服务器负责安排人类的梦想，第二台服务器负责管理人类的梦境，第三台则是教会他们做梦。

留下服务器之后，上帝就没有再管过它们了，甚至连个定期维护工都没有安排。

由于年久失修，加上来自地狱的黑客入侵，第一台和第三台的功能已经紊乱了，它们会教给有热爱的年轻人如何做梦，也会给准备颐养天年的人安排梦想，然后用余生来悔过。

至于第二台服务器，倒是没出过什么问题，但上帝在创造人类的时候，显然没有考虑到人口增长的问题，二十一世纪以后，当人类的数量开始超出了服务器的运载范围，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失眠。

就像同时登录游戏的账户超出承载能力一样，有人在黑夜中等待别人从梦境里“下线”，也有那些在黑夜中被惊醒，很难再次入眠的人。

看一眼时间，又是凌晨三点，你终于等到别人下线了。

宝贝，请在下次记得，把手机的屏幕关掉再睡好吗？

你问我？我还不困。

天亮之后的服务器网速很快。

（Part.4）

我们学校的后山就是一片景区，那里也有很多人信仰的宗教场所，我见过往功德箱里投放一块钱然后哭着出来的孕妇，也见过从里面笑着走出来的大金链肥膘。

上帝休息的宫殿就建在山顶的一朵祥云里面，炊烟袅袅中，仔细观察，就会发现有一缕缕金光正在向上方汇聚。

我曾问上帝那是什么。

上帝咳嗽了两声：“那是香火钱。”

（Part.5）

天使们曾经接待过一个迷茫的灵魂，他想要为自己的来世增加一点姻缘，因为他这辈子是个富二代，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，但却从来没有尝到爱情的滋味。

天使问：“你有多少钱？”

那个人说：“我可以捐很多很多香火钱。”

天使把他领到了一个房间门前，他进去以后没多久就出来了。

天使问他：“找到爱情了？”

那个人有些摸不着头脑：“爱神丘比特不应该是小孩子的模样吗，为什么里面是一个老头的雕像？”

天使说：“丘比特最近失业了，这是我们最近跟东方神开通的新业务，你应该见过他，在你爸爸的办公室里就有一座雕像。”

人不解道：“那你们带我来这做什么？如果拜一拜雕像就能管用，那我为什么还要来天堂求姻缘？”

那位天使语重心长地跟他解释道：“你看，最初人类结婚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交配和繁衍后代，这也是上帝规定给人的任务。可是后来，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，人类开始追求爱情。产生爱情的方式无非就是对于另一半来说，你有不同于其他人的特质，不管是颜值、才华、情商还是金钱，都是上帝赋予每个人的特质，只是你没有好好利用我们给你的特质罢了。有的人用省吃俭用一个星期的钱买一束花、几支蜡烛就能收获爱情，有的人准备一次豪华餐厅的烛光晚餐，用一枚漂亮的戒指也可以收获爱情。并且，你没有办法否定后者不属于爱情。”

那个人沉思了良久，然后哭着来到了人间，并且久久不愿意认命。病房里的护士都夸他的肺活量好，将来一定是个迷倒万千少女的歌手……

都说现在的爱情归财神爷管，可在家里供奉一尊财神爷雕像已经不管用了，求姻缘的正确打开方式你知道吗？

就像雨神在一首歌里面唱的那样——我来给你纯金打造的爱。

可是，如果我没有纯金打造的爱，你还会像曾经说的那样，跟我走吗？

（Part.6）

神说要有光，于是就诞生了我。

我于黑夜中醒来，看到的却是整个世界的黑暗。

我于黎明前走过，在身后留下一片空白。

我自诩是一个“文化流氓”，长得丑又想得美，像我这样差劲的人，不知道如果自己死后会不会遇见天使，但至少在此刻，天使让我遇见了你。

——赠长河签约作家王雪

编辑：孙学伟

审核：邓强